《浪游草》自序
余于乙丙之熟漫游成都，为群小所扼，心绪恶劣，莫可名状。嗟夫！吾生如害耳，安能长此伈伈XX，尾附于双瞳如豆、一叶迷山之小儿，而煦以湿濡以沫哉？既乃谋于树哥措资东渡。出门以来，曷胜凉踽之感，每至无可奈何时侯，则托之吟咏，藏之行筐。倘得他日一窗箩月，万壑松风，醉据胡床，闻鸡喔喔，与子弟辈谈往事，取而阅之，亦一消遣法也!爰集其零星，略识数言，题日《浪游草》，又以见余足迹所至，无非浪游云。
戊中端午后三日题于东京卧龙旅邸
出门
丁未正月二十八日
我生岂不幸，忽作万里游。
出门风浩然，入耳声飕飕。
蓉城本鸿泥，爪印一一留。
余子弩材耳，X 啮与骥仇。
岂知丈夫志，不屑儿女愁。
虽处涸辙中，肯为升斗求？
顿首拜老母，声泪梗在喉。
家计分猾毛，晨昏何以谋？
长揖别弱弟，婉转情语稠。
安老与怀少，顾虑无不周。
有妹猷未亡，抚孤气愈遒。
劝兄早归来，泪落如泉流。
闺人掩面泣，强说觅封侯。
将雏瘦可怜，欹枕暖袅稠
小儿索梨枣，刺刺语不休。
问爷何时回，出涕荧双眸。
环墙松与竹，相送备垂头。
生性安可驯，东指没浮鸥。
大海波澜阔，愿偕蛟龙游。
浊世有批糠，誓扫付吾俦。
遥知春水船，一碧平如油。
得意会有时，焉用怀百忧！
小憩回龙桥
龙行不可测，浩荡随风雷。
苍生待霖雨，问龙何时回？
渝州赠别树哥
浮生何地问林塘，相约回龙未可忘
愧我出山成小草，祝君到处荫甘棠。
仕游天外蓬山近，情别黔中客路长。
南浦逢春春不管，离人有泪湿衣裳 。
云间雁影各分张，草草中原上下荒。
万里神州争历数，儿时长亭赋还乡。
春江花月人如醉，南部烟云酒亦香。
髀里肉生闲不得，乱流击揖意苍茫。
寓中陪树哥小饮，见杯底镂龙字，即席口占奉呈
困龙处坏水，安能兴雨云。
终须归大海，元气涵斯文。
过蓑衣滩舟中寓目
连山如城廓，四面围孤舟。
烟鬓耸天际, 俯瞰江中流。
江流碧无底，疑有蛟龙游。
我过悄不语，骊珠尚可求。
落雁从何来，一一集沙洲。
芦深洲渚冷，安得稻粱谋？
娇首望故园，上有行云愁。
何当拂袖归，迳坐屏山楼。
泊渝州赠别陈晓骜、刘伯膏
萍水相逢两寓公，兰言臭味本来同。
万重山近迎仙侣，百尺楼高拜下风。
附骥无缘聊复尔，化龙有意竟腾空。
祝君满慰苍生望，先掬甘霈蜀中。
江干离聚太匆匆，锻翮飘零西复东。
诗思每怀牛堵月，文章难借马当风匆。
酒光潋艳春波绿，帆影招摇夕照红。
我亦支那小分子．横流砥柱要当中
舟中杂咏
蓉城两载小勾留，添得顽躯病与愁
笑指三山挥手去，中原多故说从头
持票唱信未昭信，路政而今一例看。
三百万金都不惜，可怜纲取费申韩。
讲学何分旧与新，济时民气要求伸
精神不变皮毛变，知否倭人特认真。
异样萧条市井空，泳游余沫万人同。
何来市侩强于寇，瘦骨无嫌是乃公。
教堂林立快逢迎，两教喧如X蚌争。
何事莠民求福荫，令人随处触心兵。
达官无意说官方，势力从优作主张。
谁遣劣绅承意旨，教人翘首郑公乡。
虎威端在假狐威，胥吏因缘蠢役肥。
赔款大家分润好，向来成例莫轻违。
岑袁当世推名督，用舍干今付郭开。
我更何心事吟咏，愿提宝剑上燕台。
奉呈吴爵五先生
丙午春谒先生于蓉城。闻去冬办理学校异常艰苦，典当一空。今春征费稍多，顿觉顺手，以下势如建瓴矣，语云人各有所难，胜其准，斯为英雄，信然哉! 赋诗志先生苦心，并以自誉警
当仁谔谔露锋芒，最健男儿是自强。
体不胜寒心太热，隆冬恰好典衣裳。
白头吟四章
舟中无事，忽忆去年二月游成都赠黄云笙诗，补录于此。闻云笙欲纳小，窃疑不可戏。述其夫人意以调之，题曰《白头吟》 。
玉树临风瘦可怜，寻花向柳忽翩然。
凭君删却周婆札，但恐旁人说广田。
春梦半酣人宛在，新缣织出又谁家。
而今真悔教夫婿，不觅封侯只觅花。
绿窗人静月西斜，不照离人照落花。
灵药无灵知也未，嫦娥新悔向来差。
喁喁私语怕人听，忆否钗钿理归盟。
莫怪白头吟不早，妾身原自最分明。
过丰都山作歌以示同舟
丰都山高高于天，阎罗帝都古所传。
生者死者争后先，神作威福鬼么怜，
刀山矗矗油鼎煎，模糊骷髅不常全。
香火络绎焚道边，愚氓侥福坦或然。
我思五洲万国男女溷尘缘，下至猿鹤沙虫亿万千，
安能一一写长笺，善善恶恶期无愆！
不然，
堂皇钟鼓跪拜虔，土木偶耳何取焉？
哀哉众生不自贤，汨没声利走联翩。
生人大道却不前，媚奥媚灶崇神权。
独不闻，
古来忠孝作神仙，措然正气弥坤乾。
时或冤狱坠重渊，终须大节彪炳书陈编，
安肯低首下心涕涟涟，空莫桂椒罗豆笾？
又况，
聪明正直神化宣，不尚诬谀尚真坚，
否即负职神其偏，大将降罚毋少延。
何庸，
舍己相求胁两肩，如谒达官欣执鞭，
方今国轴谁转旋？人挟媚术贴花钿，
廉耻道丧埋幽燕，合从彭泽赋归田。
我来江上月如弦，摩挲古调时一弹。
江风浩浩流涓涓，山头林木栖寒烟。
过渝州记事寄陈晓骜
珠还合浦都无望，璧入秦庭却有因。
东海波臣几索我，淮阴年少太欺人。
明知磨蝎命宫坐，难得元龙豪气振。
杯酒论交希代宝，壮游天外不须填。
万州旅邸感怀奉呈滇南
二月十四日夜
夜深烛纷尚摇红，惆怅人间一断蓬 。
未许马群空冀北，漫怀龙德唱江东。
西归锦里安排早，南望滇云覆荫隆。
慈鉴仰邀分鹤俸，壮游何止为穷通 。
寓中读史
一编青史太陈陈，如愿而偿有九人？
诸葛勋名归淡泊，汾阳福泽足精神 。
长缨未必牵降虏，利剑何尝斩佞臣。
多少英雄多少恨，只将麟笔写成仁。
夜坐戏题寄文策安
空闻豆蔻长梢头，孤馆残灯只合愁，
云雨不来风习习，春深客梦到汤州。
泊云阳寄怀方后卿、李金门。
锻翩摇摇飞客艘，滩声澎湃浪花撞。
舟如落雁栖荒渚，山似奔涛走大江。
正学仪型犹未远，滴仙才气本无双。
灵钟千古巍然在，休说英雄恨满腔。
过白帝城吊刘先主
痛叹桓灵泪未干，天教王业竟偏安。
臣如伊吕君何憾，生为关张死不难。
老木扶疏萧寺晚，灵旗惨淡暮江寒。
不材似泡桐宫恨，呜咽涛声泻石滩。‘
过香溪，舟人屈某为予言：屈大夫实产是乡，原其始祖也。丐诗数章，勉而成此。
扁舟一叶出夔巫，来吊香溪屈大夫。
湘水羁魂招不得，晚烟残照下平芜。
剩有离骚配六经，隔江依旧楚山青。
似曾渔父叮咛语，人醉何缘尔独醒？
浩气英风死不磨，古祠遗像照沧波。
史公椽笔分明在，千载光争日月多。
招招舟子楚王孙，自溯宗支道屈原。
为谱竹枝新乐府，灵旗萧鼓闹黄昏。
过三峡
夔门插天危复硝,巨石当衡洞万窍.
船如齐客偷秦关,篙工舵师夸绝妙。
高山穹隆不可方，空蒙云气连天长。
削壁万古立积铁，当天匹练飞微霜。
巫山山势特奇古，苍X 元熊互吞吐。
可怜江上无青峰，湘娥有瑟不敢鼓。
巴东迤东多石山，偃蹇箕踞无欢颜。
鹰华慌飞锻羽翮，猿蹂直上愁跻攀。
神禹定将坤轴裂，挥使黄熊亲割切。
不然叠嶂万千重，当道肯为眠江决?
我如芥舟附蚁虫，穿走拳石细流中。
不过人目见者小，均诧泰岱矜华嵩。
出峡轩然寄旷快，回望崩崖发光怪。
志士沟壑未敢忘，小人饶幸说成败。
寄内子
寥落孤舟逐水流，书生无策觅封侯。
怜卿枕上刀环梦 ，化作天涯一段愁。
苦恨年年耐远行，征衣收拾总劳卿。
记曾夜静庭阶下，别后相看说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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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赠范君渐逵
范君素抱匡济志，十年陋巷磨利器。
曰睢曰X 曰希文，孺侠化身何足云。
盘马弯弓待腾越, 饱伏人欲以将军，
巧足便蹋黄金台，板云檄电从天来.
四月十二日出京宿天津，夜深对月独酌，已熏然入醉矣。忽忆来朝将断发,感而有作
辚辚车骑走如潮，愁上心来酒未消。
绿发自怜今夕月，黑头谁插上公貂 。
出疆斯士髦空誉，入鬓残桐尾半焦。
一拔果令天下利，圆光留与后人描.
断发自嘲
修正予尾可怜身，发短心长苦认真。
似拔一毛非为我必，只求三握总无人。
生成露顶圆光佛，幼作中书老秃臣。
时事不须搔首间，而今无处系千均。
枕上口占
车马喧阗晓梦醒：高楼有客寄伶仃。
何当醉卧茅檐下，日午鸡声侧耳听。
注 喧阂，声音大而杂。寄伶仃 寄托自己孤独的情怀
怀古四章
陈余五百耳千金，万信都难脱手擒 。
沧海有谁恢士气，秦庭无策系人心 。
仓皇软道威安在，烂漫骊宫罪最深 。
我谓焚坑禁游说，凶残尚恐让而今。
高寨罗网密于纱，党锢从来属汉家。
辞母范滂沉狱底，望门张俭走天涯。
黄巾肆虐群争鹿，血诏无灵不斩蛇。
结局三分难作俑，渔阳有鼓急须挝。
群夷南牧咎伊谁？元佑君巨筑党碑，
大将渡河空有约，两客返欲永无期。
杀人久不须三字，利刃为何仅一施？
正气歌残心更痛，遗篇留待汉家儿。
腥擅扫尽树鸿图，汉族英雄若姓朱。
晚代孤忠瞿暨敞，史通无耿和英雄。
谁从故园征文献，剩有遗民痛鼎湖。
南渡宋明归一例，圆光和尚岂今无？
题四川杂志
于今形势转苍黄，弱肉无如食者强。
西域版图供馁虎，东邻舆榇走降王。
只凭沃野雄天府，那识巴黎化战场
为问故园诸父老，梦酣应已熟黄粱?
自哀犹待后人哀，愁对乡关话劫灰。
鹃血无声啼日落，梅花有信报春回.
潇潇风雨思君子，莽莽乾坤起霸才。
尚有汉家陵庙在，蜀山休被五丁开 。
桃源何处避红埃，卷地风云海上来。
司马倦游思难蜀。，杜陵多病独登台。
岭南杀气吞边月，冀北空群惜楚材。
转大法轮须腕力，公真健者莫疑猜 。
酒不成仙睡即魔，年年醉梦尽蹉跎。
大招有赋愁难续，亡国无魂唤奈何。
臣相祠前云气闇，子扬井底血痕多。
谁怜宋玉飘冬惯，乱嚼梅花唱九歌。
送金沙西渡口占
戊申二月六日大雪
未灭匈奴莫忆家，好将头面照恒沙。
玉龙远送君归去，浪涌兼天滚雪花。
夜梦到滇，醒后辗转不成寐，枕上口占
六月二十三日
玉汝于成教诲之 ，恩同罔极谊兼师。
八于里外劳魂梦，十七年前感别离。
薪火相传满腔血，竹林回首几连枝。
少孤偶试拿龙技，责我端严荷厚慈。
卅年薄宦漫吁嗟，生佛声声祝万家 。
司马青衫犹昨耳，羔羊素绒是非耶 。
苍茫南诏愁分鼎，归去东陵合种瓜。
清瘦近来何所似？会须官阁问梅花。
九月一日航行太平洋，遇澹园云，得急电将归长沙，询之故，则东万彼妹走侯久矢。澹园固风雅能诗者，予其奇缘，不复计工拙，书以赠之，以博一粲。
拔涉艰难万里余，鸳盟珍重信非虚。
天台奇遇浑常事，归去刘郎尚不如。
飞身早已到衡湘，暮暮朝朝待楚王
翻出文明好花样，云雨行过太平洋
注 衡湘，湘水和衡山，泛指湖南。
灵药偷尝术未工，至今凄绝广寒宫
何如赚得檀郎去，夜夜谈心皓月中。
沅芷湘兰并蒂开，凝妆楼上望君回。
新缣旧素无长短，一样平心费剪裁。
九月十五日甲沪上南航至香港，舟行郁闷，念家中人不置，赋诗八章。
去年今日总伤神，书剑飘零只一身。
北马南航摇委蜕，春花秋月碾征轮
怀人历历真非幻，乡思怦怦旧更新。
沐怪出山无远志，最难解脱是天伦。
回乞营堂半自头，为儿辛苦为儿愁。
难湛送别饥驱我，忍听讹言债是仇。
门户惊心成薄祚，桑麻亲手植先畴。
幸怜绕膝诸孙小，笑靥开时不自由。
零落棠花断雁行 ，艰难生计我亲尝。
持家太早嗟余季，触处寻仇怨孔方。
病待高堂知尽瘁，书来远道屡相望。
社陵有弟缘何瘦，兼为堵儿诵读忙。
无多骨肉总堪悲，有妹三人少病痴。
梁孟和谐欣举案，杜陵哀怨在钟离。
形成螺赢应相似，浪怒蛟龙见尚迟匆
待我大雷书信至，结荷栈石数行期．
十年琴瑟谱和声，爱果离离次第成。
愿守糟糠堂上旧，不输梅鹤举家清。
晨烧湿苇烹寒菜，夜补征衣剔短檠。
那耐伤贫兼怨别，鹿车同挽早归耕。
他无长物只多儿，此五人中孰自眉
深感前徽能种德，忍令雅子便含饥。
联芳氏窦惭无训。求火渊明妙有诗。
不肖虽非非可肖，汝曹奚处乃相宜。
清贫小阮址关心，玉笋班排出竹林。
每念家声常顾后，难争天演是当今。
诫严画虎吾猷愧，品重家驹汝往钦。
容易树人如树木，须知祖德百年深。
飘扬尘海改朱颜，镣草诗情未肯删。
作客愁听金镂曲。思乡高唱大刀环。
己无旅梦依南斗，新有移文自北山，
为报故园松与竹，天边飞鸟倦知还，
舟过儋耳怀东坡先生
东坡遗迹破南荒，找为同乡感异乡
一发青山劳怅望，招魂谁遣川巫阳
红河舟中作家书寄老弟
铜柱勒功今已渺 ，扁舟作客不胜愁。
醉骑款段乡里外，卧念平生马少游 。
宝胜旋邸致许先全
一水盈盈限故吾 ，萧骚风景欲呼芦．
林X 梅鹤原清瘦，季子裘金乍有无
不复膝王逢盛饯，忍令阮籍怨穷途
滇南泰斗声华重 ，集菀何妨念集枯
九月廿三日过马蝗田，蒙集翁招待，流连信宿，情谊殷拳，书此赠之。
溶拓人来气未平，宵深议论尚纵横
马当许我扬帆送，王粲逢君倒履迎 。
出岫去腾蒸釜气，悬崖瀑走怒涛声。
英雄已得山灵助，会缚虬龙斩巨鲸。
蒙镇署中呈刘军门
潇潇风雨满山城，沿路来寻细柳营。
旌节遥降豺虎气，鼓鼙夜杂鹳鹅声 。
岂如杨慎游南诏，合拟昌黎拜北平。
漫洒新争无限泪．中原浩劫仗孤撑。
临安道中夜行，宿猓猡孔姓家
月落山空草木荒，天风夜袭客衣凉。
绿林豪客知多少，敢战都来战一场。
腥风吹逼马迟迟，豺虎纵横月黑时
当道太多荆棘草，芟除毕竟待伊谁？
敲门夜宿猓猡家，粗砺充饥杂石沙。
且汲清泉添槁竹，试烧瓦罐煮新茶。
鸡埘马栈复牛栏，嘈杂终宵卧不安。
当户新丧停柩在，半星红火照人寒．
稻草匀铺地作床，鼾声雷动仆人狂
无眠胆怯连呼起，强说明朝有太阳。
闻鸡
男儿何事怨长征，茅屋鸡声最有情。
似报前途清绝处，乱山云旁马蹄生。
由斐脚乘小舟赴元江
夹岸群峰意气豪，蛮荒山不让人高
小舟半破轻于叶，大壑奔流怒有涛
芦苇萧萧掀帽短，浪花点点簇征袍
瘴江险绝天将暮，躯命而今等一毛 。
夜宿溪上山洞
山月凄清入洞来，照人三两卧莓苔。
草行露宿成何事，算是平生第一回。
风声横绝挟滩声，到我心头百感惊。
誓把此身还大地，平心转觉此身轻。
洞中自嘲
洞天福地本来清，修到神仙是几生。
漫想图形求傅说，只愁乞食学渊明。
龙虽起陆身还蛰，虎未离山井已成。
休误桃源从此入，夜台官吏恐无情。
舟抵元江问城主
郊原烟树晚迷茫 ，四面云山万点苍。
曲曲江流帆屡转，未知是否似衡湘。
旅邸感怀寄丛桂山樵
闻说更张合改弦，伯牙何处访成连 。
栈边老骥心空壮。海上冤禽石尽填。
东道春风客入座 ，南来冬日暖于棉。
头陀归去眉山住，不学长生愿学禅。
山行
曲曲盘山路，疲骡力已穷。
孤峰撑落日，空谷啸悲风。
老棘经霜绿，蛮花破雾红。
恨无名手笔，写我画图中。
滇南道中
蜀山万叠未容归，日日滇山送落晖.
笠影鞭丝寻古道, 尘痕洒渍满征衣.
飞鸿绝望书难寄, 瘦马难骑草不肥.
食宿半于崖上下,野人相异只几希.
思茅署中呈伯父
玉成高厚总难酬，负负连呼只浪游。
枉散于金思市骏，不生奇骨取封侯。
担囊季子愁无限，赠策秦人尚有谋 。
漫道神山多妙药，而今己抱采薪忧。
常鳞未许变蛟龙 ，风卷愁云亿万重。
楚水燕山留雪印 ，东瓯南越寄萍踪。
诗怀悲愤思焚稿，壮志销沉欲赁春。
岂有须眉无血性，到头甘作读书佣。
送赞哥赴镇边差次
赞哥少年癖于酒，淋漓大醉惯濡首 。
今年相逢苦不胜，一杯避席循墙走。
金印煌煌未入手，黑须鬓鬓新在口 。
为言将学老与庄，推付棋抨思退守。
弟曰强而仕，兄日吾衰久。
弟日兄言否，禀赋先天厚。
鸿鸽志高攀，燕雀非其偶。
神州扼运遭阳九 ，当世人材数谁某？
雄心休让霍媒姚，豪情须压北宫黝。
龙拿虎樱鬼神惊，长安落叶归一帚。
得时则驾莫颓唐，须有先后无好丑。
高语乐未央，电檄查烟亩。
他日诛凶残，譬如除稂荞，断绝根株复何有!
待君归来柄回斗，烹酒炮羔荐春韭，
大家痛饮醉莫辞，狂歌聊作蛟龙吼。
赠游卧云女士
十年前已叠罗襦，识解超超旷代无.
冷眼不嫌同野鹤，甘心返哺为慈鸟.
环填撤尽婴儿子，菽水承欢女丈夫
我有白头亲万里，壮怀乡梦总模糊。
谢卧云画石
生来风骨本嶙峋，画石无言亦可人
惨淡经营完太璞，合从搏望问前身。
抄卧云诗稿书此谢之·
抄得新诗喜欲狂， 还山行箧载奇香
吹嘘拟借春风力，夜向天庭奏绿章
葬发
巳酉四月一日距断发三年矣。予前有断发诗，今日己还山料理行箧，检而葬之，复有此作。
我昔过津门，断发志何勇。
三山一脚踏，红日两手捧。
飘泊天东南，悲愤如潮涌．长歌归去来，空山营发冢。
发兮发兮尔何伤，铅刀一割毋乃狂，发兮发兮尔何怒，未沉大海随烟雾。
历尽风涛不汝遗，崎岖归路长相随。
故园理汝饮应知，祝汝且吟重生诗。
愿汝化为铁长剑，光芒出空穴！
愿汝化为血喷天，如洒隆冬雪。
涤荡乾坤斩妖孽，冲冠奇气无生灭！
转眼到北丘相见，黄泉黄，何须怨离别。
一拔千钧都渺茫，荷锄兀立，重搔首，山妻笑我夫何有。
短发期如宿草生，一杯土酹一杯酒。
林间飒飒来阴风，转慨中原，大事与汝同纷纠 。
旅邸题壁
时庚戍八月十日由荣赴成都
明珠肯向暗中投，来是苍鹰去白鸥。
每向乡关萦旧梦，剧怜风雨起征愁。
人谁执策云无马 ，我自藏刀待割牛。
且看百花潭上月，清辉照遍古梁州。
秋夜排闷杂诗
我生本无用，妄念苦难屏。。
伏枥辄长鸣，弩马思驰骋。
企望古贤哲，各有立身境。
而我独屏营，有志不合逞。
六一秋声赋，杀物何其猛，
韩子秋怀诗，读之抱虚警 。
自保岁寒心，孤松秀冬岭 。
我想张子房，介在儒与侠。
仪秦尔何人，甘为妇与妾。
莫管风涛恶，大川终利涉
覆裹溺岂不虞，浮沉只一叶 。
为鼓伯牙琴，碎却冯X X。
题尽画
渺无甲子纪春秋，山上人家水上楼.
何处桃源寻不得，扁舟拟向画中游。
题诘达摩
面璧果何心，澹定乃如此，
人谓达摩达．我谓达摩死
暗暗中原尘，滔滔天下水。
佛果有心人，应为苍生起。
吾心不非他，定后乃如此。
惟死可言生，偷生不若死。
花生虽忘怀，吾心有如水，
腥风自北来，波平波复起。
发难前书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昧，卧薪尝胆，三千越甲足吞吴。
哭秦载赓
哭向秦庭惨不春 ，淆涵兵败更何人？
尚余浩劫残灰在，飞到荣山旭水滨 。
书生无策只祷兵，子弟俱然杀父兄。
等是川民一分子，可怜众志不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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祷鄂兵
黑暗愁云扫不开，心香惟祝鄂王来。
成都风雨阴寒夜，卧听凄凄万鬼哀。
绝命诗。
槛边极目望三荣，惨淡愁云四野生。
不识同群还在否，可伶我哭不成声。
最后家书
老弟如晤：
今八月十三日矣。本处军人约三千佘，他处约有数万，饷细兵单，颇难支持。惟老岑到川，文告所制服者甚多。看人尚不知作何了结也，亦听之天命而已。烦吾弟无论如何总将老母保全，汝嫂汝侄亦祈曲为养育教诲。我此生已矣，徐俟川侄归来，庶无饥寒，更寄语川侄，吾生平作事自作自受，不幸而死，吾亦安之。宗肯然也，但须善事。
祖母教养，诸弟庶不负我，千万千万，至诸儿各人，勤苦读书，善自为之。须知我当此不平之世，忧愤甚深，祈死已久，不愿苟生，愤而起与政府宣战，理势迫之使然，并非好乱也。乡人贤愚不一，爱我者多，嫉我者亦有之。汝等以后凡有事；不可为亲厚者所痛而反为见仇者所快也。夔儿好自读书，为人不可妄自菲薄，汝母原本有病，好生听讲，孝养周到，谨守斯言。
母亲大人，儿当此乱世，成败命也。一身不足借，总望大人恕儿不孝之罪，将儿舍去。现在死亡不可知，如有一线生路，尚相见也。老弟善为保护，邮政可通，自有消息，然皆九死一生矣。
顺叩
老母大人及家人安好！
顾三字
余事伊等自能详言
致同志诸公书
同志诸公鉴：
弟半月来，前则病腹泄，近则病冬温，又误药而汗转噱缘，自四月至八九，足闹了半年，刻无休息，往返成都五次，即暑湿寒均有也。本拟休养月余，再出任事，今奉诸公明示，俟病愈即行赴约，贯彻斯志，有死无二。但鄙意联合各路同盟军，先订军律及同盟条约，须预备一月，次行筹足军晌，再次定期直捣成都。不难下叙府，人心惶惑，垂手可得。彼处有硬火千余，足壮我军威也！
顺颂
侠安！
剑倚枕书
初二日灯下
